.告別婆娑

    　宋蘇軾「題西林寺壁」詩：「橫看成嶺側成峰，遠近高低各不同；不識廬山真面目，只緣身在此山中。」雖然詩作原旨與政治無關，但今日應可用來形容，兩岸關係雖然僅有一個各方共同接受的事實，但兩岸雙方及國內各政黨都可以從各自立場做不同表述，以便各得其所、各取所需。我們相信藉此可以讓兩岸雙方長期和平發展，也使國內各政黨不必再為一個假命題爭辯不休。

    　首先，兩岸的領導人都應認清「維持現狀」這個事實，乃是兩岸和平與繁榮的最大公約數。因為「急統」雖是大陸人民的最高選項，但在台灣並沒有多大的市場，而且可能引起周邊相關利益國家（尤其是美國與日本）插手干預；至於「急獨」則是大陸方面萬萬不能接受的選項，恐使大陸領導人不得不對台灣兵戎相見，藉以「維護主權與領土的統一」，更使兩岸三年來的良好互動為之灰飛煙滅。因此若以賽局理論觀之，「維持現狀」是兩岸和平與繁榮的納許均衡解(Nash Equilibrium)。進一步言，對於「維持現狀」這個事實，若能以「和平協議」予以強化，則對於同一個事實，兩岸雙方可以有符合本身立場的不同表述，即使不同表述看來南轅北轍（此即「橫看成嶺側成峰，遠近高低各不同」），但都可以坦然接受並肯定這個事實的存在（此即「不識廬山真面目，只緣身在此山中」）。

    　至於台灣內部，對於統獨問題，表面上看來好像各大政黨主張各不相同，但說穿了其實都一樣。國民黨以「不統、不獨、不武」為訴求，以「九二共識」為基礎，強調「一中各表」，雖然法理上強調「中華民國」，但也承認「治權不及於大陸」，究其實正是主張「維持現狀」；新黨基於選戰策略，在「維持現狀」的現實下，雖然強調「終極統一」，標榜「捍衛中華民國」，但實際上這些都是給「急統」人士的安慰劑，藉以攫取深藍選票罷了；親民黨在多年前提出「一個中國、兩岸兩席」，從「一個中國」看，近似「泛統」，從「兩岸兩席」看，實際上也是「維持現狀」。

    　至於民進黨，雖然給人「急獨」印象，但從蔡英文的「和而不同，和而求同」觀之，實際上也是「維持現狀」。明顯地，大家都知道「急統」市場太小，「急獨」實際上不可行，因而國內各黨的政客們，表面上為統獨這個假命題打成一團，其實都有「維持現狀」的共識。

    　維基解密資料顯示，美國駐新加坡大使館一份機密電文論及2009年5月新加坡內閣資政李光耀與美國副國務卿史坦伯格會談時說，中共領導人胡錦濤勉強接受馬英九總統「九二共識」的立場，因而在其任內不提統一問題。所謂「九二共識」遂成為這三年兩岸維持良好互動關係的基礎。在大陸方面，強調「九二共識」的「一中」，在台灣方面則強調「互表」（各自表述），說穿了就是「兩岸維持現狀，立場各自表述」。

    　然而，兩岸的和平與繁榮，若只靠雙方領導人的「共識」來維持，其實是相當脆弱的。因為兩岸領導人都不再是國共對立時代的毛澤東與蔣介石，可以做到「鞠躬盡瘁，死而後已」，而都有任期，新任的領導人都要面對兩岸關係的處理。目前的雙方領導人胡錦濤與馬英九，用一個蘇起所命名的「九二共識」，竟然創造了兩岸自1949年分裂對立以來最融洽的氛圍，並且建立了雙方旅遊、經貿、金融等各方面的具體合作關係，讓韓國人嫉妒、讓美國人傻眼、讓日本人心急。這樣的成果是兩岸政府與人民都樂觀其成的，而其基礎就是兩岸政府與人民都接受「維持現狀」這個事實。

    　如果未來的兩岸領導人都能理性持平，按著「先經後政、先易後難」的循序漸進步調處理兩岸關係，或許就不必談簽署「維持現狀」的「和平協議」了。然而，我們必須認清，今日兩岸的和平與繁榮是靠一個具「創造性模糊」的「共識」，且靠兩岸現任領導人相互節制與合作創造出來的。未來中共先進武器（航空母艦、匿蹤戰機等）建軍完成後，兩岸軍力大幅傾斜，中共方面的急統躁進壓力將有增無減，兩岸的和諧關係就很難只靠雙方領導人的「共識」來維持。因此應在兩岸關係最好的時刻，簽署對兩岸關係具拘束力的「維持現狀」和平協議。

    　簽署這個協議之後，大陸方面領導人可以宣稱兩岸已經「實質統一」，而且「一國兩制」已經落實；國民黨方面可以宣稱馬總統「不統、不獨、不武」的主張得到落實，「一中各表」也具體實現；新黨可以說「和平協議」是朝向「終極統一」邁進的一大步；親民黨可以說這是「一個中國，兩岸兩席」的落實；甚至連民進黨都可以宣稱「和平協議」證明台灣已經「實質獨立」，不受中國統治。這不就是「橫看成嶺側成峰，遠近高低各不同；不『辯』廬山真面目，只緣身在此山中」嗎？